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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透的世界

死透的世界

1998年12月11日夜晚,我与来历不明的茜赛莉雅相遇。那年的我未曾意识到,这冥冥之中看似偶然的一场邂逅,实则是她阴谋诡计中必然相遇的第一步。

我还记得,当车门关闭、列车在漆黑的隧道内缓缓朝前推进时,车厢里的茜赛莉雅依然神秘诡橘地站在原地静看着我,出神的目光不曾在我脸上移开。停留站台的身体无法挪动分毫,就连视线也牢牢的被她的双眼锁住,那周身散发魔鬼般的吸引力有如催眠一样将我引诱,我惊愕自己是否真的遇见了来访人间的撒旦?

她淡漠、略显疏离的微笑在灯光的照耀下令我心生寒意,只见两瓣薄唇开阖,吐露“后会有期”四字。

我们遥遥相望。她站在车厢的那头始终保持无言的微笑,直到列车与我渐行渐远,消失在黑暗里。她说“后会有期”的那一霎那我内心莫名涌现一股失落,源自于她已经离开了,去一个只有死亡的地方寻找一个人。可是,真的如她所言我们还会再次相见么?我不知道。

与茜赛莉雅的相遇仿佛是一场无始无终的梦,梦境里光影憧憧黑暗几重,灯映红尘残梦,梦醒都成空。

后来,很久以后,在那段连安静呼吸都觉得无比孤独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看见过茜赛莉雅。

虽然不再相见,但是不代表忘记了,她说得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我其实都记得。始终令人我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一句平等的地方。为此我每天都会思考一遍,质疑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一个平等之地么?她能找到么?又或者她是在欺骗我?

有一件事不得不承认,我每天都会冒险在遗忘都会禁忌区域的那些街道交汇的危险之地寻找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就如同茜赛莉雅一直执着寻找那个能带她前往平等之地的男人一样。

对我而言,有面具人{4}存在的地方,就是距离平等不远的地方。哪怕闯进血魔{5}的领地不免会陷进死亡的险境,可是这种恐怖仍旧不能恐吓、威胁、乃至彻底掌控和禁锢我去探索面具人身世之谜的脚步。

1994年的冬天未曾爆发神圣灾难之前,世界是美丽的。当世界如同凋零的花朵般枯萎后,遍地都是死亡的阴影。

我曾经眼睁睁地看着上海这座城市里的一切纷乱与悲惨,而后时常会站在横跨水面的雄伟大桥上遥祭城市在日暮时分的破败风景。每当仰望天空,就能看见那些令人难以置信的高楼大厦如同破碎的铁甲一样直刺层层叠叠的灰色云雾里;云雾则缭绕涌动,与暗无天日的苍穹相交辉映。

我看见过在浑浊不堪的河流上,水面透出了一扇接一扇的窗户灯光,这些鳞次栉比的光芒逐渐点亮了夜晚中的遗忘都会。无数的光在水面摇曳着,闪烁不定,于是遗忘都会变成了比噩梦还要恐怖的诡异世界。

我每天都会经过遗忘都会的某些偏僻小径——尽管它们是显得如此沧桑巨变——在这些狭窄、蜿蜒曲折的小巷与走道两侧则是耸立着一排排白色砖墙建筑。这些建筑物都歪歪扭扭的倾斜着,面朝着各种废弃车辆,车辆破碎的窗口黑洞洞的,仔细观察的话可见车内坐着许多具早已风干的骷髅。

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里,上海城市的遗忘都会暴露着它污秽肮脏、古怪异样的真实面目。这里聚集着混乱的人群,他们是乞丐、孤儿、拾荒者、妓女……大部分人很小心的整日闭门不出,以免沦落为栖息在遗忘都会禁忌区域的血魔食物。有时候,我会在如水槽般的街道上看见他们的踪影。他们都是一些老弱病残、黝黑矮胖、面孔冷漠的陌生人,既没有梦想也与周边景物毫无联系的人。

他们的存在毫无意义。

神圣灾难爆发后,这个世界只留给了人类战栗的空白与无从诉说的孤独。

对于引发灾难的源头,我最终察觉到了一个可怖的真相。然而人们连胆敢谈论事实灾难的勇气都没有,更何况去探索真相这种绝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真相的背后是诸神隐藏起来的秘密,是不能低声言及的秘密,只有少数人才有幸窥视神圣灾难背后的真相。

现实如此残酷,这个世界已经死透了。世界就像一只可怜的毛毛虫,尸体都没能得到妥善保存,血魔这些异样的生物在它躺卧的尸体上生机勃勃的繁衍。我曾经有过很漫长的一段时间,面对无处不在的血魔时无法做到安稳入睡。即使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依旧没法寻回些许认命后的平静与安宁,因为心中对血魔的仇恨从未消散,于是渐渐养成了不论是在白天还是在入夜后都习惯冒险走入禁忌区域,去那里猎杀残害人类的血魔。

禁忌区域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四处都徘徊着过往的鬼魂,而那些陈旧腐烂的白色门框会让我回忆起曾经从门框中间穿行而过的活人身躯。

在一切死透了的场景下,有时候我会渴望见到金色长卷发,有着祖母绿眼睛的茜赛莉雅。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抑制住自己的情感,阻止自己去想她。

我不允许自己对这个身世迷离的女人产生爱情。

注释:

〔1〕遗忘都会:原名奉贤区,自1994年冬天起开始沦陷,从此成了让活人闻风丧胆的失落之地

{2}神圣灾难:由一群来历不明的黑猫引发的恐怖病毒,迅速扩散奉贤区,逐渐横行了世界,造成上亿人类的死亡。操控黑猫夜行的罪魁祸首者实则是克利洛特图瓦家族。

{3}茜赛莉雅:古希腊人,西元705年出生,719年受到战争王诅咒的影响,随着整个克利洛特图瓦家族一起堕落成非人类生物。雷里昂·克利洛特图瓦一手扶持的女侍长,拥有一定特权。堕落后的她对其家族的衷心开始变质,从此追寻能让自己彻底消失的死亡——这个愿望一直到1999年才得以实现。本文中她的出现地是中国上

{4}面具人:作为人类存在的永恒之主,也是最初的第一个身份。天生身怀绝技,是圣灵骑士十字团最顶尖的妖魔猎人,经常游走遗忘都会的禁忌区域狩猎血魔。虽然身份神秘,但在当地人心目中是有如君王一般的存在。

{5}血魔:人类深受病毒感染后的变异体,可怖形态不可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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